女‧詩‧人‧們

佳作  孔孔

作者簡歷

本名孔曉莉，1992年生，畢業于中國人民大學，曾獲台積電文學賞首獎、香港青年文學獎，出版有長篇小說《我周圍的世界》。

得獎感言

首先，非常感謝葉紅女性詩獎組委會將這個獎頒給我。

在寫詩上，我還是個新手。我喜歡詩歌部分是因為詩歌是語言表達的極致，而我熱愛語言這種壓縮的存在，正因為被壓縮，它也具有無限延展的可能性。就像安妮•卡森在《淡水》中所寫的那樣：“語言緩解了與他人相處時的痛苦，語言又讓傷口再度裂開。”這也是我努力想要在自己的詩歌書寫中達到的結果。再次感謝。

紅與黑

她不再是那種會回頭的女人

儘管他們認為 女人總有這種

和子宮並生的叫做原諒的品質

——另一個子宮。不用來包容胎兒

用來包容男人及男人的隱喻

「他們也是孩子——」

「也是，」障眼法為自己爭得語言的

一席之地。如此它可以開始講授道理

並以謙恭的姿態不引人注意。它師承

自然，早從竹節蟲和變色龍那裡學來

混淆視聽的秘技，向耳朵和眼睛之間

的黑匣子塞入那被命名為想象的酵母，

空白便能在唾液中膨脹成雲、雪或者

忠貞的形象體。

然後她重復：「也是。」

用一種被點亮又搖晃的燭光語氣

與此同時，白牆長出一片陰影

夜靠近了燭火於它耳旁低語：

「看，那才是事情本身的樣子。」

聲音是黑色的於是聲音也吞噬

直到光被斬落的眼皮鍘斷後頸

謀殺不是紅的便難以引人注意

而在此地，紅代表新生、喜慶

後來她常想起那條落滿瓜子殼的紅舌頭

多少年來它還喋喋不休地不肯結束典禮

典禮上母親流了淚儘管她從來含蓄

手則握得太緊像女兒正懸空在一截懸崖

墜落前的贈言是「不要回頭」——不吉利

於是當吉利的紅再度自房子升起

她沒再回頭。只把一隻燭台留在身後

這次，它會將夜燒成黎明。

戒指

媽媽，不要再說，不要再

提起清晨或夜晚碎掉的心

即使縫縫補補被你視作生活的真理

可真理的質地太過堅硬 總扎破手指

不如 拿起一把掃帚、一個簸箕

驅趕並不似想象般可恥 它們自有容身之地

另一個世界——地下世界

屬於埋藏、掩蓋和未來，唯獨

不屬於此刻。媽媽，想一想

春天踏青時遇見的那朵梅花吧，

黃色的，你把它放在手指間

想象一枚戒指的誕生。你說，這輩子

還沒有戴過戒指呢。就好像

沒有收到過鮮花，在生日、節日以及

任何一個有花開著的日子。但媽媽，

再仔細看一眼，看一眼手指

那上面不正是一枚戒指？足金。

陽光整個春天都在打磨 只為將它送給你

李癸雲　評語

這組詩深富女性關懷，第一首詩指陳性別框架對女性的束縛，從顏色點染女性的處境與反抗，力道極強。第二首則是說明女性的光亮不假外求，肯定母親作為主體的存在。兩首詩皆以較為口語、議論式的語言來組構意涵，讀來雖明朗流利，卻也有詩意表述不足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