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歷
一地雪:本名秦嶺,女,生於20世紀60年代。河南省作協會員。主要作品有詩歌、小說、散文等。作品散見《詩刊》、《星星》、《綠風》、《詩選刊》、《當代詩壇》、《河南日報》、《躬耕》等多種報刊及民刊。有作品收入《感動大學生的100首詩歌》、《中國2007年度詩歌精選》等多種選本。曾於2005年參加中國西峽第四屆伏牛詩會,2006年參加河南省五位元青年詩人作品研討會,2007年參加中國舞鋼大河風詩會等。現居南陽,會計師。

得獎感言
很榮幸,在剛剛經歷了大悲大喜的中國2008年,在這個特殊的時代榮獲具有特殊意義的“葉紅女性詩獎”。我感到了詩歌前所未有的承擔。當人性在詩歌中呈現出獨特的話語權,當女性以獨立的姿態用詩歌像“蟬伏枝椏上鳴一生的清亮”,我愈加為我的母語感到驕傲。是的,一直以來我把詩作為我的另一種生存方式。懷揣一把對抗時間的詩歌之劍,一步一步走向出生的終點。走向詩神那神秘的力量。我以我的方式在述說、在熱愛、在感恩、在背叛、在堅持、在生存。我會一直這樣走下去。我不知道一個人的空間有多大,但我敢肯定詩歌的空間是無限的,她超越了民族、國家和時代,因為她博大的精神。感謝葉紅詩獎的所有評委及主辦者。葉紅詩獎永遠魅力無窮。謝謝!


〈我這樣描述身體中一場洪水〉

兩天後,你就成了我身體中的
一場洪。此時恰逢窗外有雨
它們和你一樣聚集了三天力量。

而我所能承受的極限也只不過
三天而已。它們從細微的漏洞開始漸次累積危險
直至破了堤,沖上山。

烏雲覆蓋了整個工廠,工業園。
塔吊彎曲。唯有洪,在我體內奔突
並深入到渾濁的外部。八百畝沃土也覆蓋不了她的

唇。此時,鋼牆上長滿了
眼睛,矚目你的聲音,身影。
她一刻也沒停止博大的溫柔,像這

滿天滿天的雨水。
我不急於表達,但這場洪
沖垮了周遭的一切。



〈坐在一堆漢字上想起父親〉

這些文字像炭盆裡的
火星,也像蜷縮在病床上的父親,
最後瘦成一具骷髏。頑皮的火星一閃一閃,
孩子似地哭笑,全不願
紙錢的飛飄。而我們騎著黃昏潦草地
穿過,許多往事,一步步
讓身體醒來。

我會在很長的將來回憶,
也許很短,
只要我的命運賞賜我一點點
空間與自由。我回憶的藤蔓將越纏越緊。
而我更需要這些文字的火星
噴薄而出,親吻磨盤似的朝陽和
落日。最後再風一樣化為烏有。

我知道,我是黑夜裡生病的
小鬼,一定是。
撫摩著文字的火星,把它們讀作
狂歡。我行走在
父親的骨頭上,哼著小曲



馮青 評語
洪水會不會是慾望的觸媒?「兩天後,你就成了我身體中的一場洪……/它們和你一樣匯集了三天的力量。」作者不說洪水而說洪,造成強烈的動盪及象徵,作者善用數字意象累積龐大的能量,訴說極限及壓抑,更善於舖設造景,以夢似的電影鏡象場景敘事洪(慾望)之奔突,「烏雲覆蓋了整個工廠,工業園。塔吊彎曲。惟有洪,在我體內奔突/ 並深入到渾濁的外部。八百畝沃土也覆蓋不了她的/ 唇」最讓人激賞的莫過於整個到「唇」的轉喻及跳接的確立,立刻,我們看到的是「鋼牆上長滿了/ 眼睛」,這眼睛是為了「矚目你的聲音,身影。/ 她一刻也沒停止博大的溫柔,/ 像這/ 滿天滿天的雨水」,這種書寫觀看與觸摸並置的將力量流向本源,遠離風格邏輯典範化的書寫傳統,提出女性的慾望話語,殊為不易!符號必須回到源頭,作者讓一場洪水,沖垮了一切,更讓女性書寫藉著洪水的不可思議性而顯現了想象慾望的功能。
〈坐在一堆漢字上想起父親〉,「父親」和漢字和漢文化的親屬關係非凡,在本詩中應是同一意階,從倉頡造字的鬼哭神號到德里達所謂書的終結,詩把漢字化約「炭盆裡的/ 火星」,「病床上的父親」,或者只是用來「化為烏有的回憶、狂歡」,雖然最後是「我行走在/ 父親的骨頭上,哼著小曲」,她不說哼著簡字體,她有可能把簡字體當小曲嗎?甚至還故作歡顏,而簡字體是漢字的一種政治下的變體,骨頭上的父親也是造字者,戀父與破裂,空間與自由,在過去破四舊的歷史洪流裡,剩下的火星一點,也依舊有它歷史的進程,本詩象徵出一個難以討論穿越的鄉愁,破碎自嘲又自傷的文化過程,非立場,非擁有;「我們騎著黃昏潦草地/ 穿過,許多往事,一步步/讓身體醒來」,以嘻戲的頑皮火星暗喻一種漂流的殘跡,對舊文化及文字情懷有著複雜而哀傷的戀父般的情緒,這是不易處理的題材,把至大而微若化,寫得非常感人,這種特殊經驗的特殊表達方式,這首詩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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