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歷
徐紅,筆名白雪。安徽省作家協會會員、省散文家協會理事。安徽某機關工作。作品散見於《人民日報》、《光明日報》、《人民文學》、《詩刊》、《詩選刊》、《青年文摘》、《知音》、《綠風》、《星星》、《詩林》、《詩潮》、《青春》、《安徽日報》、《遼寧青年》、《安徽文學》、《當代小說》、《散文詩》等,入選國內外多種作品集和年選。多次獲獎。

得獎感言
這是一個重要的時刻,作為女性詩人,能獲得為紀念偉大女性所設立的全球華人女性詩歌大獎,我感到非常榮幸。我要感謝主辦方和各位評委。葉紅女性詩獎已連續辦了三屆,它的公信力和影響力有目共睹。
無論慾望多麼喧囂,當代詩歌依然閃射著人性的光輝。因為有生命的存在就有詩意,靈魂深處純淨而疼痛的美,它們存在,雖然肉眼無法看見,它們通過我們的母語顯現,因而更具有質感和豐富多樣性,更彌足珍貴。作為人類文明傳承者的詩人是有福的。
我熱愛和敬畏水。我屢屢寫到水:水是萬物之源,水的宗教,嬰兒在水裏誕生,水的呼吸,水的骨和肉。我始終相信,“水意識”是一種大境界,水是對靈魂的洗禮。在生命之水裏,女性將完成磨礪、超越、重誕和新生。

〈慾望天堂――分娩或誕生〉

水漫過了她的防線。她看不見水下,
道德長滿青苔。“不要滑倒,不要。”
聽不見她的驚呼,
掙扎著,她看不見水下,
“此處水流湍急,無薄冰可履。”
“痛是多深的牽絆。”

和幻象中的自己愈加接近,
是毀滅還是拯救,藻類和石頭親近。
在浮世,她和“女人”合二為一。
她不說飢餓,她只說火。
用罪惡和情慾來抓住稍縱即逝的美。
用一點點的輕,懺悔和燒灼,鐵石就會熔化。

她看不見水下,日子的黃金陷於沼澤。
懷孕的母獸在森林裡痛苦爬行。
貪癡妄嗔的草木豐盛,惡之果妖豔。
她看不見水下,--那裡是深淵和天堂。
仁慈的上帝要讓善破戀而出,
女人順利分娩。鏡子中的女人正越過柵欄,荊棘、百合花,
去與“母親”合二為一。
她的終極黑暗將在良善和慈光裡消融。鼓脈的前胸乳汁噴湧。

她不穿鞋,不用腳走路。她豐滿的血肉之軀,
從頭到尾都還是創世紀的一根肋骨。
不用急轉彎,可以倒立。
可以丟掉面具和傷痕,重新回到溫暖的子宮
和她的“孩子”合二為一。人類的新生命在本體悸動。
出生以後她才咿呀學語,
用肋骨寫下天使的篇章。你們看不見水下:
在欲望天堂,她的美妙和哀傷像羽毛一樣飛。


〈彷彿水淹沒糖〉

沒必要拿鵝蛋去碰石頭,
但你可以去碰案板,
你去碰碗沿,你去碰運氣。
哼著迷人的歌,你拿一個鵝蛋去碰另一個鵝蛋。
不要哭,不要只流出軟弱的蛋黃。
記得加足佐料,笑臉和植物油同樣重要。
“彷彿水淹沒糖”,廚房裡黑貓拿起鍋鏟把你翻炒。


洪淑苓 評語
得獎人的語言非常鮮活,在日常事物和意象之外,營造了一層又一層的弦外之音,讓人讀來或微笑或皺眉或輕歎,充分享受了讀詩的樂趣。第一首〈慾望天堂──分娩或誕生〉,從「女人」、「母親」、「孩子」三個層面呈現出女性的成長史,在輕盈流暢的敘述下,又蘊藏許多掙扎和疼痛,字字句句都牽動了敏感的心思。值得玩味的是,本詩表面上寫出「水上」的優雅、道德以及做為一個女人必須履踐的責任,但「水下」的世界、欲望的世界才是深不可測,如同末二句云:「用肋骨寫下天使的篇章。你們看不見水下:/在慾望的天堂,她的美妙和哀傷像羽毛一樣飛。」可謂深刻地闡釋了女性的內在聲音。
第二首〈仿彿水淹沒糖〉,是一首迷人可愛的小詩,利用製作甜點的材料和過程,寫出了帶淚的喜感。當一個人在尋找愛情時,「你去碰碗沿,你去碰運氣」,真是個幽默的自我調侃。


陳義芝 評語
〈慾望天堂〉描寫女性面對世界的情景,摸索對應,掙扎穿透層層限制,小心不要滑倒,一步步呼喚出內在的真實欲望,還人生以血肉。這首詩能提出課題,表現靈活而不制式。
〈彷彿水淹沒糖〉雖只有七行,卻如穀粒般飽實,在淡淡的哀傷中提示女人自處之道,也算是強悍而美麗。


馮青 評語
這首詩的閱讀會讓我們情不自禁的問,如果性功能可以從生殖功能分離出來的話,這首詩會不會發生?大自然當然不會告訴女人們欲望乃是性的價值這回事,所以詩中的女人(母親),在水漫過防線,道德長滿青苔之際聽不見驚呼:「此處水流湍急,無薄冰可履」,當然緊接著就是「痛是多深的牽絆」這回事!這首詩把女慾和母親和肋骨的歷史宿命作了很成功的銜接排演,而最後作者卻再度理性的告訴你,她(女兒和母親合一者)還是要用肋骨寫下天使的詩篇,誠如詩裡所謂,「她不說餓只說火」,強調火而不說飢餓,彷彿讓我們覺得作者是要把這兩者從約定從屬的情境裡拉開,因為她懂得用「罪惡及情慾來抓住稍縱即逝的美」,飢餓既然已無法說明情欲之火,女慾乃有重新審識之必要。
這首詩讓人想起「紅字」裡的海絲特,代表生命的熱望及衝動,把愛慾當作神聖的一面,憧憬著不久的未來,男女關係有個合乎「美」的天堂發展,我們不知道「紅字」裡為愛所毀的海絲特是否能轉化成現代版的為愛慾所囚的海絲特?但這首詩的確成功的展示出女性對情慾的真實態度及恐懼,為了「那稍縱即逝的美」,也必要接受宿命的安排,讓「鼓脹的前胸乳汁噴湧」。一個喻詞緊接著一另個生動地喻詞,其結果仍然是一根回到宿命裡的「肋骨」,詩中有種種碩大的情緒在湧動,不妨說警惕及懲罰正油然而生,從詩裡的肋骨到子宮,再生到死亡,充其量也不過是根豐滿的「不穿鞋的夏娃」被找回來而已,這首詩已觸動一個問號,為了成為女人味而喪失的自我及必需重新回到創世紀的循環之路也不過咫尺,快感穿越慾之對像只不過成了面具,也成了既定社會秩序之延續,不需提出問號,也許正是這首詩的問號,但因此也強調了延伸閱讀的嚴肅討論,就算是一個歷史命定論裡眾多的角色吧!至少分析了一首無語問天的詩文本,她的好有沒有獲得和男性價值面的同等互惠呢?男女互補不可能成為一個命題,這首作品的優點是:詩造成的不只是問號而是一種透視的態度和女生在愛慾裡無視於宿命,甚至天真的顯現出的社會幻覺,性愛理想之美亦不過淪為附庸者的幻影,如何顛覆水之下潛藏的美味危機和女人情慾裡有關美及理想的天堂想望?這首詩產生一個道德情慾心理豐冨的詩戲劇,在兩性的劇場天天上演。
我們果然會在作者的第二首作品〈彷彿水淹沒糖〉裡閱讀關於警惕及角色雙重的隱喻,「不要只流出軟弱的蛋黃」讓人不由得想到女作家艾芙烈及其慘烈的惡童風格,尤其是「記得加足佐料,笑臉和植物油同樣重要」類似諺語式的嘲弄方式既譏笑又機智,我們都知道這次不是女慾而是氾濫而出的怒氣,「小心廚房裡黑貓拿起鍋鏟把你翻炒」作者讓黑色的寓言滿溢一種玩物的氣氛,黑貓明明帶著不詳,更覆按了上首詩裡水之下的危機,妙的是笑臉和植物油幾乎是同等位階,讓我們看到一位廚房裡告誡自己:「沒必要拿雞蛋去碰石頭,但可以去碰案沿。」自謔自嘲又自殘的女人的定格畫面,這種畫面經常也成了歷史性的凝視和框景,這首詩可以說是讓無意義通過無意義的語言笑聲而且是一種黑色的笑聲,宣示了詩底下無辜的老鼠。

不管是〈慾望天堂〉或者是〈水淹沒糖〉,詩中的語言和詞彙都表達出能夠滲透幻覺的深度,而非只是修詞的姿態,除此之外,忠於本質而和表面的辭彙疏離,是女性創作的特質,也是作品獲得首獎之諸多因素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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