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腦中常跑出一些自私的念頭:如果我從來不曾認識某個人,自己會不會過得比較快樂?如果不開電腦、不上網、不收信,不知道誰誰誰的大小訊息,自己會不會過得比較快樂?如果……

會!肯定會快樂!問題是:我真的願意、真的捨得嗎?

袁哲生走的時候,我雖然很難相信,但還是暗自祈禱他是最後一位。五月去南京大學中文系交流,我曾以「從台灣新世代作家的『死亡』談起」發表演講,特別推崇袁哲生並期待對岸師友能好好認識、閱讀他的小說。我當時曾說:「可是哀悼與悲傷終究是無力的……學術討論才是紀念他們的最好方式。」那是一場成功的演講,但我發覺自己其實非常殘忍。在傳出他離開人間的消息後幾天,我居然還收到他寄來的《FHM雜誌》——對這麼細心而善良的人,我卻只能在「學術討論」中「紀念」他?

對玉鳳姐,我卻完全作不到這些。我寧可「無力」,寧可放任自己「哀悼與悲傷」。我認識袁哲生還不到一年,「玉鳳姐」三個字卻喊了將近十年。前四年我參與過耕莘不少活動,跟玉鳳姐的來往也很密切;大學畢業後,我因異地求學之故幾乎未曾踏入過寫作會大門,「閱讀葉紅」遂變成我跟玉鳳姐最主要的聊天方式。

我剛認識玉鳳姐時不知道她也寫作,只覺得她是一個可以說話讓我開心、做事讓大家放心的好人。雖然久未聯絡,但這種感覺並不曾消失。近年間若遇到耕莘舊識,我向他們問玉鳳姐消息,大家也都是答同一句:「喔,在上海。」這就是玉鳳姐,永遠讓大家放心的玉鳳姐。

收到那封「主旨:葉紅追思會訂於7月17號」的電子郵件時,我才知道自己其實不認識她。她的痛苦、她的不安、她的哀傷,我通通不認識。三個字喊了十年,但我可能根本就不認識「玉鳳姐」。

今後,我能作的就是不斷說服自己:我從不認識哪個玉鳳姐,也一直沒收到那封虛構的電子郵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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